梦醒来后第30章 终场哨
最后一门英语的结束铃声刺破考场时张宇的手指还悬在答题卡上方笔尖的墨珠凝着迟迟没落下。
他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母像是在看一串看不懂的符咒——这三天里所有的题目都像这样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成了解不开的迷。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阳光把教室的水泥地烤得发烫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高考真的完了。
这场考试于他而言不是终点的解脱而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从走进考场的第一天清晨那间窄小出租屋的霉味就没从他鼻尖散去连同高二那年网吧里的烟味、键盘上的油渍一起缠在他的骨头缝里每道题卡壳的瞬间都在往他伤口上撒盐。
6月7日凌晨五点张宇是被出租屋窗外的垃圾车吵醒的。
铁皮车厢碰撞的哐当声撞碎了他的梦梦里他还在网吧里打游戏耳机里满是队友的嘶吼屏幕上的血条正一点点往下掉。
他猛地坐起身后脑勺撞在斑驳的墙面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出租屋只有六平米一张单人床占了一半空间剩下的地方凌乱的堆着复习资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皮被老鼠啃了个角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
穿衣服时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网吧会员卡塑料卡片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这是高一下学期王浩拉着他第一次逃课去网吧时办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张卡会把他的大半个高中都拖进泥潭。
他捏着卡片指节泛白最后狠狠把它塞进床底的缝隙里——就像想把那些逃课打游戏的日子也一起塞进去。
出租屋楼下的早点摊飘着油条的香味张宇摸了摸口袋只有五十块钱。
这是他这个月最后的生活费他上周回家妈妈给的二百块钱一百块钱被他充了会员五十块钱这段时间的生活费。
他买了一根油条蹲在路边啃着油条凉了咬在嘴里像嚼着蜡。
路过的考生三三两两走过去每个人手里都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嘴里念念有词只有他两手空空连支像样的笔都没带——他的笔还是昨天在文具店买的最便宜的中性笔写着写着就断墨。
去考场的公交车上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高楼一点点往后退他突然想起老家的山。
老家的山没有这么高的楼只有漫山遍野的松树夏天的时候风一吹松涛声能传好几里地。
以前放暑假他总跟着母亲去山上采蘑菇母亲会把最大的蘑菇塞进他的布兜里母子俩说笑着一起回家。
他的考场在城关中校门口挤满了家长。
张宇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见以前的同桌王浩。
王浩还是老样子笑嘻嘻的手里拿着本英语单词书正快步朝他走来:“张宇!你也在这儿考啊?这两年很少跟你聊天复习咋样了?” 张宇的脸一下子红了他避开王浩的眼睛含糊地说:“挺好的复习的差不多吧。
” 王浩没听出他的敷衍还热情地说:“那太好了!语文的古诗文默写我给你划了重点你要不要看?”说着就想把单词书递过来。
张宇赶紧摆手:“不用了我……我都看过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着进了考场王浩的声音还在身后追着:“那你加油啊!” 语文考试开始了。
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张宇的手心全是汗。
他先翻到作文题题目是“那一刻我长大了”。
看到题目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长大了?他什么时候长大的?是第一次逃课打游戏被班主任抓包时?还是他妈打电话哭着说父亲工地受伤时时?还是昨天晚上他对着复习资料看了半小时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时? 前面的基础题还好默写题考的是初中时背过的《岳阳楼记》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勉强写对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可下一句“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写出来。
阅读理解题更难文章讲的是乡愁里面提到了“老槐树”“土坯房”那些字眼像针一样扎着他让他想起老家的院子——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还放着爷爷以前坐的竹椅。
监考老师在他身边走过时张宇下意识地把卷子往怀里挪了挪。
他看见旁边的考生正奋笔疾书答题卡上很快就写满了字而他的卷子除了前面几道选择题后面全是空白。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像他这两年走歪的路。
第一天考试结束他走出考场天色已经暗了。
校门口的家长还没散有人举着鲜花有人拿着冰镇饮料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他沿着路边慢慢走回出租屋路过一家网吧时里面传来熟悉的游戏音效。
他停下脚步玻璃门上的倒影里是他自己苍白的脸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他想起高二那年他就是在这家网吧里连续泡了三天三夜最后被他班主任找到时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手里还攥着鼠标。
那天班主任对他说了很多好话但是都被他当做耳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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