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49章 孤灯残图
冰冷的皮革碎片紧贴着掌心那凝固的血痂仿佛还带着兄长最后的热度灼烫着她的皮肤。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皮革另一面那些扭曲、断续的刻痕如同鬼画符般嘲弄着她的理智。
云知微的指尖在血污覆盖的线条上反复摩挲试图从这微小的、染血的残片中榨取出父兄用生命掩藏的信息。
是地图?是密文?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符号?每一个可能的猜想都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更尖锐的刺痛。
窗外夜风呜咽着掠过祠堂的飞檐发出如同鬼泣般的低鸣。
云知微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惊恐地扫向那扇半开的窗户!方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让她汗毛倒竖!是谁?沈砚?还是三皇子派来的爪牙?他们看到这片碎片了吗? 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药瘾残留的眩晕。
她几乎是扑向窗户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窗扇死死关上插上早已锈蚀的插销!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着冰冷的木窗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祠堂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和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这片碎片绝不能留在此处! 她挣扎着爬起攥紧那片染血的皮革踉跄着冲出祠堂。
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她单薄的麻衣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偌大的云府此刻如同巨大的坟墓处处透着死寂。
白日里还有零星的下人走动此刻却连巡夜的家丁都消失了踪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
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绝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像一抹游魂在空荡的回廊和庭院间穿行。
父亲的书房?不行!那里是沈砚经常出入之地。
她的闺房?更不行!及笄礼后那里早已不再安全。
偌大的将军府竟无一处角落能容下这染血的秘密!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最终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灵堂。
只有这里守着父亲棺椁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庇护感。
守灵的下人早已不知去向连青霜也不见踪影。
偌大的灵堂只剩下白烛垂泪映照着乌沉沉的棺木和她孤零零的身影。
她蜷缩在冰冷的蒲团上背靠着父亲的棺椁。
那坚硬的木头硌着她的脊骨带来一丝冰冷的真实感。
她摊开手油灯的光晕再次笼罩那片染血的皮革碎片。
这一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袖口沾了冰冷的茶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碎片上干涸的血污。
血迹一点点化开露出下方皮革更清晰的纹理和刻痕。
线条依旧扭曲难辨但在擦拭掉一些深褐色的血痂后碎片边缘一处细微的、近乎被磨损掉的标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像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残缺的船锚图案!船锚?海?!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父亲虽是戍边大将但云家祖籍闽南世代与海打交道!兄长云峥失踪前最后的消息也是从东南沿海传来!难道…这残片上的线条是海图?是海岸布防?!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顺着脊椎窜遍全身!她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只染血的手拼尽最后力气指向祠堂时口中似乎还嗫嚅着一个模糊的音节当时她悲痛欲绝未曾听清此刻回想起来那音节…像是“海”?!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片残破的皮革是某种至关重要的海防图的一部分…那么父亲和兄长的死就绝不仅仅是边关恩怨那么简单!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是足以颠覆朝堂、倾覆江山的滔天巨浪!而云家不过是这巨浪拍击下最先粉身碎骨的那块礁石!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卷入深渊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那片小小的皮革尖锐的断口再次刺入掌心的旧伤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灵堂外传来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云知微浑身一僵瞬间将染血的皮革碎片塞入贴身内袋心脏狂跳如鼓槌!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受惊的幼鹿死死盯住灵堂那两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会是谁?沈砚?还是…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青霜端着一个小小的红漆托盘小心翼翼地探进身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氤氲的白气在冰冷的灵堂里格外显眼。
“小姐…”青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躲闪不敢与云知微对视“您…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奴婢熬了点安神的莲子羹…您用一点吧?”她端着托盘的手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
云知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青霜的脸上将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青霜躲闪的眼神紧绷的身体指尖那异常用力的泛白…这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尤其是那碗汤羹散发出的、过于浓郁的莲子甜香此刻闻在云知微饱受药瘾折磨的鼻腔里竟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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