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24章 囚翎
那支累丝金簪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盘踞在云微的发髻深处。
簪体沉重玄铁镶嵌的部分带着一种异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凉透过发丝丝丝缕缕地渗入头皮再顺着颅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血液。
每一次细微的转头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那冰冷的硬物感都如影随形提醒着她昨夜那场噩梦般的掠夺与羞辱。
它不再仅仅是兄长遗物的残骸它是沈砚亲手为她戴上的枷锁一件昭示着绝对占有与掌控的华丽刑具。
右腕的“锁骸”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她的囚徒身份。
沉重的阴沉木与精钢禁锢着脆弱的手腕冰冷的金属夹片紧密贴合着肿胀碎裂的骨伤每一次脉搏的微弱跳动都牵动着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痛楚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被困在了这间陌生的、充斥着沈砚气息的房间里。
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灰蒙蒙的天光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窥见外界的希望。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金疮药味和那挥之不去的松墨冷梅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囚禁的气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脚步声提醒着她这座牢笼之外还有一个冰冷运转的世界。
沈砚消失了。
如同昨夜那个带来毁灭的暴风雨后短暂退去的潮水。
但云微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更深的窒息。
他无处不在的气息便是这牢笼无形的墙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叩击声。
不是沈砚那种无声无息的侵入带着一种刻意的、公式化的恭敬。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青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垂着眼面无表情。
她手中端着一个乌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玉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汤药热气氤氲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苦涩气味。
“姑娘该用药了。
” 青霜的声音清冷平直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冰棱撞击。
她走进来将托盘放在离床榻不远的圆桌上动作一丝不苟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云微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
她的目光越过青霜死死盯住那碗深褐色的汤药。
那药汁的颜色像极了昨夜被药汁浸透的污秽泥土像极了父亲咳出的最后一口血!沈砚的药……又是沈砚的药!昨夜那碗药汁浇死了兄长的剑兰几乎摧毁了她最后的精神支柱那这碗呢?是要彻底摧毁她的身体吗? 恐惧和憎恶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扭开头用尽全身力气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拿走!” 青霜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
她端起那碗药袅袅娜娜地走到床边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大人吩咐姑娘的伤需要好生调理。
这药是太医院院判亲自斟酌的方子活血化瘀固本培元。
”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冰冷的尺子丈量着云微的反抗空间。
“请姑娘趁热服用。
” 那碗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汁被递到云微面前。
褐色的液面在碗中微微晃动倒映出她苍白绝望的脸也倒映出青霜那张低眉顺眼、却毫无波澜的侧脸。
云微看着那碗药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兄长的剑兰在药汁中枯萎的画面与眼前这碗深褐色的液体重叠在一起强烈的心理排斥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 “哐当——!” 青玉碗被她狠狠打翻! 滚烫的药汁瞬间泼洒出来!大部分溅落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发出“滋啦”的轻响腾起一小片白雾留下深褐色的、狰狞的污痕。
但仍有一小部分滚烫的药汁如同报复般精准地泼在了青霜那只端着碗的、白皙纤细的手背上! “嗯!” 青霜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眉头瞬间紧蹙。
她猛地缩回手手背上迅速泛起一片刺目的红痕甚至冒起了几个细小的水泡。
剧痛让她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痛楚、惊愕以及瞬间燃起的、如同毒焰般阴冷的怒意! 她霍然抬头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第一次直直地、毫无掩饰地刺向云微!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恭敬而是淬了毒的针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刻骨的恨意和鄙夷!仿佛云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肮脏的、不知好歹的、必须被碾碎的障碍物! 这目光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云微本就紧绷的神经。
她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恨意!青霜……这个沈砚身边看似恭顺的侍女竟如此恨她?!为什么?是因为沈砚?还是因为……那支金簪?那支用兄长遗物做成的簪子?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一个燃烧着绝望的怒火和恐惧一个淬着阴冷的剧毒与憎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地上药汁缓慢流淌的粘稠声音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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