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人之林青竹第6章 今晚我当义庄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瞬间连成一片水幕将天地搅得混沌不清。
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像一头巨兽低沉的咆哮震得山石微颤。
林青竹的耳膜嗡鸣不止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刺入眼角带来一阵细微的灼痛。
他试图眨眼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铅——那不是疲惫而是身体正一寸寸化为石质的征兆。
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疯狂上涌那不是雨水的冰冷而是一种生命被剥离的死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经络钻入骨髓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
他低头只见灰败的石色已经吞没了他的双腿粗糙的质感蔓延至腰腹皮肤表面浮现出龟裂般的纹路触之如枯树老皮。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像被浇筑在山体之中成了这片绝地的一部分。
悬浮在他身前的红棺在雨中更显妖异。
棺身流淌的不是雨水而是某种粘稠如血的光泽每一道水痕都像在缓慢呼吸。
它像一面盾挡住了从幽都方向吹来的阴风;又像一座碑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守陵人最终的宿命。
风掠过棺面时发出低哑的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暗中啜泣。
咔嚓——一声轻响在轰鸣的雨声中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开。
红棺正中一道笔直的裂缝悄然出现越裂越长宛如一扇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
门缝中没有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一股能冻结灵魂的寒雾汹涌而出。
那雾气带着腐朽的气息吸入一口便如刀割肺腑指尖触之即结出霜花。
雾气里无数扭曲模糊的人影在疯狂推挤、嘶吼他们伸出虚幻的手想要扒开那道缝隙冲向人间。
指甲刮擦石门的尖锐声刺破雨幕令人牙酸。
这些都是历代被幽都拒之门外不得安息的孤魂。
这扇门既是通往幽都的入口也是囚禁他们的牢笼。
林青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大半知觉唯有左臂尚能勉力抬起。
他看着那些在门缝中挣扎的怨魂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即将尘埃落定的平静。
可这平静之下却翻涌着无人知晓的波澜——他忽然记起十五岁那年母亲在油灯下为他缝补衣角的模样针线穿梭的声音温柔而安稳;记起苏媚烟第一次笑出声时阳光正落在她红衣的裙摆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彼岸花。
他曾幻想过平凡一生娶妻生子老死于山间小院。
可命运的锁链早已铸就代代相食魂传身化他不过是轮回中的一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那截断裂的魂灯灯柄毫不犹豫地猛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仿佛心脏被投入熔炉。
灯柄没入胸膛仿佛找到了归宿。
以心脏为源点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血脉奔腾流窜瞬间遍及全身。
这火焰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古老的咒语在体内低吟。
这是他体内残存的幽都之气被魂灯的残焰点燃与他一身精血彻底融合化作了最决绝的燃料。
一时间他整个人成了一座奇特的结界体内是焚尽万物的金色烈焰体表却因那门缝中泄出的寒雾而凝结出一层白霜。
冰与火在他身上共存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白雾与金焰交织的气流脚下积水瞬间蒸发又冻结形成一圈圈龟裂的冰环。
雨幕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步走来蓑衣斗笠正是那个引他至此的老驼。
他在三丈之外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分毫似乎那片由林青竹构成的领域对他而言也是禁区。
他缓缓摘下头顶的斗笠雨水立刻打湿了他花白的头发也冲刷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那是一张与林青竹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苍老更加饱经风霜。
一道狰狞的旧疤从他的额角蜿蜒而下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破坏了那份本该存在的血缘联系。
“我守了三十七年”老驼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等你来接班。
守陵人从来不是守护陵墓的人而是以身为陵以魂为锁。
所谓代代相食魂传身化便是如此。
” 林青竹看着他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烟消散。
他并不惊奇这一路行来种种迹象早已指向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可此刻他仍感到一丝不甘一丝悲凉如雨丝渗入骨髓。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声音因体内的火焰而显得飘忽不定:“你也是‘我’?” 老驼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疲惫:“我是上一扇门你是下一扇。
这一脉的宿命就是不断地成为门直到被下一个自己取代。
你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赶尸铃从不为你而响。
现在懂了吗?铃不响是因为——我们自己就是铃。
”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一句咒语得到了最终的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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