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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桢记第177章 丈夫所志在经国期使四海皆衽席

卷首语 《大吴会典?职官志》载:巡按御史代天巡狩非大事不能动其心非至公不能行其法。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当谢渊的獬豸补服消失在宫门转角萧栎的目光仍凝在丹墀砖缝间 —— 那里还留着谢渊跪奏时磨破的袖料纤维像极了七年前御花园里那只断线风筝遗落的尾丝。

丈夫所志在经国期使四海皆衽席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戌时初刻。

退朝钟鼓的余音在琉璃瓦上震颤萧栎的铠甲鳞片还带着金銮殿的烛火余温。

他独自倚着蟠龙柱看暮色将谢渊的背影揉成模糊的剪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 那是七年前在砖窑看见幼童抱着父亲断指哭泣时同款的窒息感。

手中的玛瑙扳指突然硌得掌心发疼他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攥紧拳头仿佛要将这些年目睹的匠人苦难都捏进掌纹深处。

御花园的风挟着槐花香袭来却冲不散记忆里的砖窑土腥味。

萧栎闭上眼七年前的春日午后扑面而来:谢渊蹲在缀满纸鸢的假山下指尖抚过线轴上的刻痕抬头时眼里盛着整个春天的光:王爷匠人就像这风筝线断了便只能随风漂可这线不该攥在权贵手里。

那时的谢渊官服补丁上还沾着新烧的窑灰而他自己正为王府长史克扣匠人粮饷的事烦心。

如今想来原来从那时起那个总在匠人堆里打转的御史就已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线一头系着律法一头系着苍生。

铠甲下的金牌贴着心口发烫那是河套之战的捷报却也是谢渊查案时用匠人血税银换战马的凭证。

萧栎摸着牌面凹陷处仿佛触到了七年前谢渊按在他掌心的温度 —— 当时在运河沉船现场谢渊沾满淤泥的手按在他胸前说:王爷这些匠人没了手就靠您的刀守护了。

如今金牌与掌心的茧子严丝合缝原来早在无数次深夜密谈、无数份染血卷宗里他们早已将彼此的命运与匠人血税织成了一张网。

王爷北疆急报。

亲卫的声音惊醒沉思封口的獬豸暗记让萧栎心口一紧。

展开奏疏的瞬间谢渊的小楷如刀刻般扎进眼底:河套匠人易子而食者三户私军仍强征断指抵税。

字迹边缘的毛边像极了谢渊握笔时因过度用力而开裂的虎口。

萧栎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御史台看见的场景:谢渊趴在案上写奏疏手腕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仍在为匠人争取免税额度。

此刻北疆的寒风仿佛穿透殿墙带来匠人们的呜咽让他铠甲下的伤疤都在发烫 —— 那是为保护匠人村落被鞑靼弯刀留下的印记。

暮色中的灯笼次第亮起将萧栎的影子拉得老长与廊柱上的獬豸浮雕渐渐重合。

他望着谢渊离去的方向想起方才在金銮殿谢渊接过尚方宝剑时眼底倒映的不是帝王冕旒而是殿外等待消息的匠人代表。

那些人衣上的补丁比谢渊的官服还要破旧却仍固执地跪在丹墀像极了七年前在砖窑门口跪求他主持公道的老匠人。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变的只是手中的线轴换成了宝剑不变的是那份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责任。

备马。

萧栎突然开口声音比铠甲还要冷硬明日随谢御史出京带三千羽林卫。

亲卫领命而去他抚过廊柱上的云雷纹 —— 那是魏王府私军的标记如今却被磨得发亮像极了谢渊查案时磨穿的三双官靴。

夜风送来远处的驼铃声恍惚又是御花园的风筝线在响谢渊的话在耳边萦绕:匠人不该是断线的风筝他们该在律法的天空下自己握稳线轴。

片尾 亥时王府书房的烛火将萧栎的身影投在砖墙上与谢渊送的獬豸图重叠又分离。

案头《河套匠人安置图》上的朱砂点像极了战场上的烽火每一处都烧得他心口发疼。

管家捧来的木匣打开时陈旧的槐木香气混着墨味扑面而来那只风筝线轴静静躺在棉布里刻痕间还卡着七年前的纸鸢残片。

线断可续法毁难复。

萧栎指尖抚过线轴背面的小字墨迹里的细沙硌得指腹发疼这是谢渊独有的习惯 —— 用黄河细沙兑墨说这样写出的字才配得上匠人淌的血。

他忽然想起谢渊曾在暴雨夜冲进王府浑身泥泞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匠人血账说:王爷这些账册不是纸是匠人用骨头刻的碑。

如今线轴在握他终于懂了谢渊眼里的执着:律法不是高悬的宝剑是千万匠人用断指、用血、用命一点点垒起的基石。

更夫的梆子声敲碎夜色萧栎起身披上铠甲金牌与线轴相碰的声响像极了当年在御花园风筝线划过天空的清音。

窗外飘起细雪他望着线轴上的残线在风中轻颤忽然想起谢渊在运河说过的话:每个匠人心里都有根线一头系着祖辈传下的手艺一头系着对世道的盼头。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这根线不再断裂让每个匠人都能握着线轴在大吴的天空下稳稳地飞翔。

御史台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萧栎忽然轻笑 —— 七年前的风筝早已不知去向但那个追风筝的人却带着万千匠人未断的盼头走向了更辽阔的天地。

而他愿做那缕最坚韧的风托着谢渊手中的律法之剑永远朝着不公的阴霾斩出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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