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第160章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卷首语 《大吴会典?都察院》载:御史弹劾宗藩若遇阻挠可悬獬豸旗于国门。
旗面绘獬豸噬腐图以砖窑残瓦嵌其目匠人血渍染其角非罪证确凿、元凶伏法不得撤旗。
永熙三年八月廿九寅时初刻。
正阳门的城砖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谢渊的獬豸补服掠过雉堞袖中三百二十片残瓦相互轻碰发出细碎的响。
这些带着焦黑窑变的瓦当每片坯底都用朱砂写着匠人姓名 —— 他记得拣选时的场景:七年前砖窑废墟里他蹲在瓦砾堆中指尖抚过每块残瓦仿佛触碰到匠人陈六烧砖时留下的掌纹王七断指时溅在瓦面上的血点此刻都化作胸口沉甸甸的重量。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永熙三年八月廿九卯时正刻。
谢渊踮脚将獬豸旗系上旗杆晨风卷起旗角七十二幅素绢拼接的旗面猎猎作响。
三百二十片残瓦嵌成的獬豸双目在晨光中闪烁陈六王七 等姓名随着旗面起伏明明灭灭像极了私矿巷道里匠人手中摇曳的灯明明随时会灭却固执地亮着。
他抚过旗面边缘的毛边指尖触到斑驳的红 —— 那是匠人妻子们咬破手指染红的三十七个妇人围坐在都察院廊下用簪子在素绢上刺出獬豸轮廓血珠滴在绢面上晕开的不仅是红色还有她们眼中未干的泪。
巳时初刻文华殿内沉水香缭绕却掩不住殿中凝滞的气压。
谢渊望着御案后的永熙帝帝王指尖在《边患急报》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目光扫过他肩头未干的血迹 —— 那是昨夜悬旗时城砖棱角划破的伤口此刻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中的刺痛。
河套告急漠北骑兵已至榆林卫。
永熙帝的声音混着殿外北风冕旒下的目光落在谢渊胸前的獬豸补子上萧烈案牵连宗藩甚广朕需从长计议...... 谢渊突然跪地膝头撞在青砖上生疼。
他抬头望着帝王看见御案边缘露出的《匠人血税账》一角那些用朱砂圈注的 体面银 条目此刻在他眼中都化作匠人断指时的血滴:陛下可还记得前任都御史陈廷敬血谏砖窑时曾说 ' 匠人骨国之基 '? 他的声音发颤胸腔里翻涌着三十七具匠人骨殖尚在太庙金匮魏王府私军兵器上的匠人生辰八字...... 话未说完他看见帝王指尖骤然收紧袖中滑出半截褪色的明黄缎子 —— 正是当年陈廷敬血谏时匠人妻子们用百家布连夜赶制的护腕。
缎面上暗纹绣着的獬豸图案已模糊但边缘的血渍却分外清晰那是陈廷敬被私军打伤时染上的。
谢渊喉间发紧当年随陈廷敬查案的场景如在眼前:老御史蹲在冒烟的砖窑前用这缎子裹住匠人断指如今这缎带却从当今帝王袖中滑落像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誓言此刻正重重砸在青砖上。
永熙帝猛地转身冕旒玉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谢渊看见帝王腰间玉佩的穗子在抖像极了匠人李五之女递上父亲断指时小手的颤抖。
朕何尝不知!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却又迅速低下去但边军缺饷马政司又被逆党渗透...... 他从袖中取出鎏金印信递出时指尖在谢渊手背上停顿那温度让谢渊想起在砖窑握住匠人的手掌时的触感同样的温热同样的带着生命的重量。
未时初刻谢渊站在午门城楼下仰头望着雉堞上的獬豸纹浮雕。
七年来他无数次从这里经过却在今日发现獬豸独角的末端缺了一角 —— 那缺口呈不规则的三角边缘的新凿毛茬还带着砖粉与萧桓的 定边佩 断角分毫不差。
他的手指抚过砖缝里残留的孔雀蓝颜料那是魏王府私军常用的颜色心中一沉:原来逆党早已盯上这象征律法的獬豸纹试图凿去它的棱角就像他们凿去匠人手中的刻刀断去匠人生活的希望。
大人 千户呈上从墙角拾到的玉屑与萧桓的玉佩材质相同。
谢渊接过玉屑触感细腻如匠人骨粉想起在萧烈府中发现的弩机残件那些用匠人断指刻模的兵器此刻仿佛化作凿刀正在一点点啃噬律法的尊严。
他忽然明白逆党的目标从来不是毁掉獬豸旗而是让律法失去锋芒让匠人血债永远沉在黑暗里。
片尾: 申时初刻谢渊站在正阳门下望着猎猎作响的獬豸旗。
瓦当碰撞声中他仿佛听见了七年前砖窑的烈火轰鸣三年前私矿里匠人的惨叫昨夜悬旗时匠人妻子们的低声啜泣。
他从砖窑废墟到太庙金匮从私矿巷道到金銮宝殿不正是在 试玉辨材 ?辨的是宗藩的忠奸试的是律法的真伪。
大人该启程了。
千户的声音打断思绪。
谢渊摸了摸袖中的巡边印信鎏金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与胸前的獬豸补子相互呼应。
他抬头望向旗面残瓦上的匠人姓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面孔陈六的憨厚王七的坚韧李五的慈祥此刻都化作旗面上的光芒照亮他前行的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文地址玄桢记第160章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来源 http://www.xbns.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