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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清欢第二十章 锦宅里的污糟事

曾府东院偏阁里当朝枢相曾布的长子今岁刚过不惑之年的曾缇铁青着脸盯着座下的人们。

荣嫲嫲和两个小丫鬟趴在地上。

曾缇妾氏芸娘所生的儿子曾恪则由曾缇的弟弟曾纬扶着靠在罗汉床的炕案上。

两个小丫鬟里曾缇认得其中一个是儿子曾恪的贴身侍女绣菊另一个瞧来面生。

他刚想问那丫鬟的名字眼锋一扫看到曾恪像个断了线的偶人一般软塌塌倚在小叔叔曾纬的肩上。

曾缇感到蓦然间有一股怪异的邪火从心底窜上比刚才听闻儿子与那姚家大娘子险些出事时的惊怒还要炽烈。

所以儿子对叔叔竟比对自己的亲爹还亲吗? 天地良心曾缇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人子、人夫、人父的极致。

父亲、嫡妻王氏、妾氏芸娘、儿女们他谁都没有亏欠。

有个曾布那样的父亲他曾缇作为长子从年轻时一举一动就被文官圈子盯着进士及第、逐渐步入官场后更是常被举朝上下拿来和王安石、章惇、蔡京们的子侄辈比较。

这样的儿郎没有自主选择妻子的权利。

曾缇当婚之年父亲曾布作主和王安石族中一位金闺联了姻。

曾缇与夫人寡淡无味的婚姻持续三年后才纳了一个叫芸娘的妾也是唯一一位妾氏。

芸娘论姿容其实未必比来自王家的嫡夫人强上许多但她让曾缇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结束白日的公务后不会一想到要回曾府就厌烦。

芸娘是台院一个老书吏的女儿一日大雨来给父亲送伞在台院门口撞上了曾缇就这般锁定了自己一生的姻缘。

芸娘恬静温和问她什么都说好使唤她什么、她都做得不出差错。

到得帐里春宵时却像换了个人又俏又辣惹得曾缇不知道怎么疼她。

碍于父亲的面子曾缇也不至于完全冷落了嫡室但当芸娘首先为他生下儿子时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和父亲曾布不同曾缇偷偷地研习张载与二程(程颐、程颢)的理学。

私下里他甚至悄悄对初为人母的芸娘道长子曾恪由芸娘所生在他曾缇看来就是男欢女爱真正的“理”。

如今回首往事曾缇觉得大约是自己太放肆地去欢庆压抑中的片刻欢愉太嚣张地去定义苦旅中的一次幸运老天便决定惩罚他、敲打他一下让恪儿长成了他与芸娘无法接受的模样。

恪儿喜欢男子。

还是曾缇的嫡妻王氏发现、告诉曾缇与芸娘的。

这龙阳之好绝不是学了京城其他公子哥儿般流连“蜂窠”(宋朝男性性工作者云集的地方)也不是与清俊小厮逢场作戏而是认认真真与一个叫弈心的同龄儿郎如才子佳人两情相悦寻了一处别宅赁着时常幽会。

曾缇与芸娘又气又怕气的是为何会有此逆子怕的是很快就会被父亲曾布知道。

倒是嫡妻王氏出了个点子左右那弈心原是杂剧班的伶人没根没基寻个事端将他充军算数另定个出身尚可、样貌出众但无娘家撑腰的闺秀快些娶进门没准恪儿又会回到男女正道上来。

曾夫人王氏还提议先去一家之长曾布处告罪一方面避免其他人去嚼舌另一方面也能请曾布给个示下对外头统一口径为何堂堂曾府长孙却与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联姻。

曾缇原以为事到如今最难渡过的是老父亲曾布那一关。

未料到曾布听闻不过是片刻震惊后便肃然沉吟向儿子明确两点一是将曾恪关在家中数月二是对外放出消息道是曾恪体弱连今春的科考都无法参应。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没有一件不令曾缇沮丧气闷。

先是那个伶人弈心虽然坐事入了开封府大牢又刺配西行却据说在半路落水淹死了也不知府里哪个下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教软禁中的曾恪知晓曾恪发了疯一般大闹东院夜半凄嚎。

接着又是亲迎姚家女儿之日新娘子竟然当街寻短见还被父亲政敌章惇的亲信章捷掺和进来。

总算姚欢那个姨母虽是个厉害角色却不但不抗拒曾家抛来的和解方案、还有求于曾家行个人情这场风波眼看就以演个家戏平静收场未想到今日曾恪却差点儿杀了姚欢——真还不如那日汴河边她自己撞死了呢。

但曾缇最别扭窝火的是闯了这般大祸的儿子方才一见他这个焦头烂额的老父亲眼中没有惶恐、愧疚、厌恶或者得意而是一副彻彻底底的冷漠样儿。

只有当小叔叔曾纬与他对话时他才会有所回应让他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曾缇底下有弟妹四人大妹已嫁京中官宦二弟、三弟两家均外放州路为官独独还有个小弟弟曾纬因是父亲曾布当年在外为官多年后、回到京中与母亲魏氏团聚时所生今年才二十出头只比侄儿曾恪大了两三岁故而从小一起结伴读书。

芸娘生了曾恪后连生两个孩子都夭折了曾夫人倒还有生养只不过是个姐儿。

于是曾纬和曾恪虽是叔侄情同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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